【已宰的羔羊】

【二七、酷刑（上）】


　　只要輕輕一嗅，畢就能從這廣大而擁擠的書房內嗅出些許霉味，而那股味道所盛載的
知識，或許比他小小的腦袋還來的多。書房燃起一抹燭光，那是整個房間內唯一可以見到
的亮源，卻因為堆疊如山的書本而發揮不出作用，只有緊貼著蠟燭的人才有機會感受那道
灼熱。

　　畢站在門口躊躇著，懷疑自己是否也得成為貼進燭火的那個人，才能揮別周圍搖曳如
惡魔外表的黑影？他直盯著隨燭光晃動的長影，竟看得有些恍惚，彷彿被陰影中傳來的低
語給迷惑。

　　「孩子，看著這裡。」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喚回了畢的意識，他看向眼前坐在椅子
上的男人，那個將臉頰貼進燭光，使歲月的皺紋深刻烙印在臉上的男人。他一手捧著燭台
，並示意要畢靠近些。當畢怯生生的挪動腳步，挺直身子站在男人身前後，他的大手輕輕
一掃，燭光被掌心吞食，所有的一切彷彿化為烏有，只剩餘黑暗將世界佔據。畢為此感到
有些緊繃，但他仍然裝出毫無懼怕的模樣。


　　「告訴我，你現在看見了什麼？」男人聲音不急不徐的自黑暗中傳來，給畢一絲熟悉
的安撫。


　　「一片黑暗，父親。」

　　「是的，這就是你所看見的世界，而你所想要成為的……是這樣的東西。」男人的語
氣微微停頓，他輕輕彈指，火花在燭蕊上綻開，狂烈的火花轟地發出聲響，讓整間書房被
光芒取代，燭油瘋狂噴灑著，但畢的眼神仍然停佇在炫麗的火光中，為它對生命的熱忱所
撼動著。

　　「但是，成為這樣的人也需要同等代價。」當燭蕊即將燒盡之時，父親像是安撫著某
頭猛獸，將火花輕輕化為原本的模樣，「你將要承受的黑暗遠比任何人都來得深沉，你的
痛楚將遠勝過你所能獲得的幸福，而你卻得學會包容這一切……即使如此，你仍堅持你的
想法？」

　　「是，父親。是的。」他毫不猶豫的點頭，那就是畢所想成為的。既不是貼進燭火的
人，也不是被燃燒的蠟燭，而是在夜晚也能閃耀這片黑暗的火光。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他
相信自己一定能將這世界的錯誤引導到正確的方向……



　　但此刻，他真希望自己還能擁有小時候無知般的勇氣。

　　黑暗的密室內仍能見到燭光，但那光芒映照在環伺四周的面孔上時，卻只令他們的五
官顯得扭曲醜惡，以及濃厚的惡意。

　　畢跪被人反綁雙手跪坐在潮溼的地板上，幾名術士在身後按著他的肩，另外一名術士
則蹲在身旁，以期待的冷酷微笑扣住畢的手腕。他自肺部擠出痛苦的空氣，怒瞪著那片黑
暗中的男人，加爾德斯。

　　「我不知道。」畢幾乎是費盡所有力氣，才能勉強擠出這清晰又憤怒的句子。
　　加爾德斯微微嘆息，輕搖了搖頭，眼神虛偽得像是為這年輕的生命哀悼。

　　「謬吉斯叛變了，就在眾多術士的面前。」加爾德斯掌心輕揮，畢身後的術士點了頭
，刀口「咚」的一聲，截下他第三根指頭。配合畢的叫聲，鮮血並沒有戲劇性的四濺，只
是安靜而優雅的擴散開來，在空氣中留下一絲鮮甜的氣味。

　　「──我說了──不知道！」畢僵直著身子並顫抖著，莫斯卡回到了虛空界，或許牠
正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沒有時機……如果現在就試著將牠召喚出來，大概馬上就會被殺死
。畢將頭用力撞上地板，希望能讓自己分散對痛楚的注意，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冷靜，
他告訴自己，一定有什麼辦法脫離現況，一定有……

　　「他是議會的成員，當初你促成這個組織成形時，他一直都是你的左右手。」加爾德
斯耐性的重覆著，不打緊，他多的是時間培養前戲。「你和他早就密謀要推翻術士組織，
他叛變了，正好由你來掌握局勢，一搭一唱？很好的安排，只可惜被我給識破了。」

　　「謬吉斯的行動很顯然是……咳呃……呼……配合軍方的行動，怎麼會是與我有關，
你根本沒有證據對議會質疑──」

　　「議會？很抱歉，正因為我已經私下確定他們都沒有嫌疑，所以才在這裡單獨拷問你
啊……畢‧霍勒‧迪金森，難道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加爾德斯輕聲笑了起來，周圍傳
來此起彼落的附和笑聲，半圓形的大廣場內站滿了圍觀的術士，畢就像被抬上絞場的囚犯
，任由大家觀賞其狼狽的模樣。

　　畢頓時明白了，加爾德斯擺明了針對他來。他很清楚只要控制了畢，其他人根本不成
問題，說穿了，議會的成形也不過就是一些利益剛好相同的人，所組成的脆弱組織罷了，
沒有謬吉斯維持這一切(更別提他甚至叛變)，要這些人繼續擁護情勢不利的畢，幾乎是不
可能的事情。

　　他為此感到一陣冷顫，所有人……那些身為議會的成員……馬賀別過頭去，裝作自己
毫不知情；加芮仍舊是往常的冷漠，那道雙眼直視著畢的狼狽；桑塔、桑塔……那名矮小
的地精此刻正低頭垂下眼簾，他看不見表情，但都絕不是能使人振奮的反應。接下來還有
其他的成員，但他已經不想再看了。


　　「夠了……加爾德斯！」畢忍著激昂的情緒，低聲朝加爾德斯說著。當他看見術士們
眼中對嗜血的期待時，他竟有股莫名的情緒衝上喉頭，粉碎了他的恐懼和痛楚。「如果你
真的要為了一個毫無根據的指控而拷問我，那也只證明了你的無知！」

　　「證據那種事情我遲早會找出來的。」加爾德斯冷聲回應。他再次揮手，一名術士立
刻用力踹向畢的腹部，讓他吐出幾口酸水。然後是臉頰、眼窩……每當他的身體多一道傷
痕，四周的歡呼聲就更為沸騰。


　　畢嚥下口水，數十、不，近百名的術士圍繞著他，表情帶著怨恨與冷酷，以及更多的
嘲弄，等著看他被殘酷的刑罰玩死。他頓時明白了，這裡根本沒有道理可言，所有人都只
是想找個發洩的出口，只是想看加爾德斯的表演，根本沒有人在乎畢口中的真相──


　　「咳、咳呃……」畢倒在地上，凌虐短暫的結束了。他貪婪的吸著空氣，並不時咳出
混著血絲的唾液，加爾德斯像是打量著獵物的獅子，評估眼前的男人的意志是否屈服了。


　　「這就是背叛公會的報應，畢。當初放大話的傢伙，如今狐狸尾巴也終於現形了。雖
然我不知道你為了什麼利益與暴風城合作，但我們絕不會讓你就這樣毀滅術士的生存道路
……」他笑著吐出冷諷的句子，為這場表演增添一點氣氛。




　　「錯了……全部都……」畢的唇嚅囁動了起來，一股怒火讓他撐起了身子，他的喉嚨
發出乾啞的嘶沙聲、痛楚逼得他失去思考，但這都無所謂，只因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
憤怒過。「毀滅？背判？黑爪加爾德斯，毀滅術士的人是你！你自以為可以掌控這群人，
但根本失去了理智，你才是引領術士們毀滅的兇手！」


　　「可憐，這就是你的最後掙扎嗎？」加爾德斯瞇起了眼，不自主提高了音量。


　　「這些人的眼神不是恐懼就是瘋狂，你還不明白嗎？他們──咳──只是被你操弄而
不自覺的傀儡！我從來沒想過要背叛術士……但背叛了術士自律之道的人是你，加爾德斯
！」


　　「──你想反過來質疑我嗎！」加爾德斯大喝一聲，一道暗影箭自他的手中拋出，畢
原本跪地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倒，染血的掌心隨著咒文發出火光，旋即一團青綠色的燄球由
掌心噴出，在半空中與暗影的力量相互撞擊，在小小的廣場內炸裂開來，引起眾人一陣喧
嘩。





　　「沒錯。我要將你從那自以為是的位置拉下來。」畢的紅色長袍在爆炸的風中掀動，
他的雙眼在火花中格外顯得堅定，縱使臉上的瘀傷和血跡使他狼狽不堪，但眾人還是被他
的言語憾動了。有那麼一瞬間，眾人皆停止了嘲弄，滿臉驚愕的望著畢。接下來，他們開
始朝加爾德斯望去，眼神中閃爍著期待與冷漠。



　　你要怎麼做，加爾德斯？竟有人敢在這樣的時刻潑了你一身冷水，在你以為可以掌握
全局的情況下……那些目光竟朝你襲來，巴不得你現在真的就被畢推翻，等著你出糗的時
候，在背後狠狠咬你一口……


　　加爾德斯先是張大了眼，短短數秒的沉默已道盡他的尷尬難堪，他很快的察覺到四周
氣氛的變化，那些嗜血的傢伙已經冷靜下來，轉而看向了他。該死，就憑這個小鬼──該
死，每個人都在和他作對，該死，厄蘇拉也是、納娜‧綠風也是、蘇查爾、謬吉斯、每個
人每個人每個人每個人都在他眼皮底下恣意妄為，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你會打從心底感到遺憾的，畢‧霍勒‧迪金森……」





　　加爾德斯的聲音異常平靜，而且輕柔。
　　接下來，他露出再虛假不過的微笑，聲音就像是呼喚著多年的愛人般親密。

















　　「來……我們把凱琳娜帶過來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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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好久不見了。
雖然跟羔羊無關，但我還是要在這裡說～CWT真是太歡樂啦！

而且我的天譴軍已經完售了，真的是讓人感動得痛哭流涕啊！
感謝一起擺攤的貝爾羅格、偷偷拍照的伊奴、
以及辛苦的米爾汀，還有那顆來自PTT的喉糖（？）

接下來大概還會加印幾本吧，
如果想看照片的話請來網誌：http://shiungk2001.pixnet.net/blog/post/27876017

回到羔羊的話題。
這一篇還是沒有破尺度，可能下一話試試看吧。
而且不小心讓畢威風了一下，真是給他賺到了......

總之別問我為什麼這麼久才出後續，我知道很多人都以為我又斷頭了(遮臉)
而且大家應該也忘記凱琳娜是誰了，對不起，她在十四話有匆匆出現過，
這就是找不到時間安插她出場所犯下的錯誤啊哈哈哈──

最後，寫天譴軍很輕鬆，寫羔羊好累。但累得很爽。
不過接下來大概會破天荒的把《給小鬼的十六封信》完成吧？


最後，寫天譴軍很輕鬆，寫羔羊好累。但累得很爽。
不過接下來大概會破天荒的把《給小鬼的十六封信》完成吧？
一方面也是偷偷打算弄個短篇集之類的，繼續陪貝爾羅格擺攤(?)

大概就是這樣，謝謝仍舊喜愛羔羊的各位，希望這次能寫出不一樣的東西，
讓看過舊作的人也能驚豔，如此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