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宰的羔羊】

【拾玖】開場



　　暴風城的要塞城堡前，凱錫爾將軍手持巨大的戰鎚，在隊伍的前端靜靜審視著他所挑
選的精英部隊。他期待這天期待得太久了。以聖光之名，他們終於得以掃蕩這個城市的黑
暗、讓人民墮落的根源……只要有他在，聖光的力量就能必能佈滿暴風城的每一處，他要
將加爾德斯的頭顱在眾人面前高舉，要讓他們見識到投身黑暗的下場！他要讓所有人都明
白只有聖光是正確的！

　　他難掩興奮的點清人數──酒館是個狹窄的地方，所以他不可能派出太多人力──況
且掌握了術士動向的他們，在酒館的戰爭只是幌子，真正的兵力其實早已埋伏在艾爾文森
林的傳送點處，等待術士們自投羅網。這麼說起來，他其實根本不需要親自指揮酒館的戰
鬥。他應該前往艾爾文森林，親自面對加爾德斯的，他應該親眼看著加爾德斯的頭顱被自
己摘下，看著自己的聖光之鎚毀滅他每一吋黑暗……只要一想起那畫面，他就感覺全身沸
騰的血液正不斷集中。但他卻硬是忍下這股衝動，堅持留守在酒館外。


　　比起加爾德斯，有個人更值得他去注意，那就是謬吉斯。

　　當他聽見沙維克公爵希望謬吉斯繼續臥底時，他的下巴簡直要掉下來了。聖光請告訴
他吧，沙維克為什麼會選擇留下這樣的傢伙？現在的大好局勢已經擺在眼前，術士們絕對
逃不過聖光的懲戒，那麼他們到底還需要什麼計謀，還需要什麼步步為營的計劃？難道聖
光就這麼不值得公爵肯定嗎？

　　對於這樣的意見他完全無法茍同，雖然謬吉斯只是微笑的以「結束這場戰爭，我就要
回老家了」理由婉拒，他還是感覺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悶。就像是個卡在指縫肉裡的小刺，
謬吉斯在他的人生中就像是這樣的感覺，明明不甚起眼，卻還是能讓他隨時隨地都感到不
自在，而且無法忽視。


　　當他一得知謬吉斯會留在暴風城迎接法師之後，他便也決定留下。與其說在乎不如說
是警戒……他無法打從心底信任這個男的。沙維克信任他、普米洛信任他、或許這隊伍裡
的士兵也信任他──但凱錫爾絕對無法接受。


　　「將軍，都準備好了。」副將阿茲莫來到凱錫爾身旁，他的橘髮紮成了整齊的麻花辮
，而鬍子也經過仔細的修剪，這使他看起來不大像人們印象中的矮人，但對於接受暴風城
教育的他而言，這並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

　　「好，支援的法師們呢？」凱錫爾朝他點點頭，儘管他十分厭惡施法者──甚至該說
是痛恨至極──但此刻為了輕易突破酒館的魔法陷阱，他只好告訴自己法師的支援是必要
的。
　　「我正想跟您報告……那個高等精靈──我是說大法師茱莉亞‧橙耀，她只派了一名
法師前來支援。」阿茲莫小心翼翼將每個句子清楚的說出來，好讓凱錫爾確信自己沒有聽
錯。

　　「一名法師？夠了，這群瘋子可以再任性一點……那名法師在哪？帶我去見他。」凱
錫爾突然感到頭疼了起來，吼，聖光啊！他真想把這些施法者的腦袋拆開來一一審視！他
們腦子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凱錫爾順著阿茲莫的指引來到隊伍後頭。只見一名穿著樸實的淡藍色長袍，身材嬌小
的女子被淹沒在士兵之間，臉上掛著悠閒而親切的笑容，活像是個路過的村中女孩。這讓
凱錫爾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那卻是因為看見旁邊的謬吉斯的緣故。

　　他真是受夠這群我行我素的傢伙了！凱錫爾忍著不吼出聲來，好讓自己保持理性；冷
靜，凱錫爾，你是信奉聖光與禮儀的騎士，與眼前的傢伙完全不同！

　　「妳就是法師塔派來的人力？」凱錫爾悶聲說著，淡淡打量眼前的女子，他曾經看過
這名法師的資料（由法師塔提供的），所以凱錫爾很清楚眼前的女子，確實是個學術科皆
以高分畢業的達拉然模範生。但個性卻是完全想像不到的憨傻──只見她恭敬的朝凱錫爾
行了禮，露出渾然天成的純樸笑容。


　　「唉呀呀，是的，很榮幸能支援你們的戰鬥，將軍大人，我是璐歐。璐歐‧伊茲尼克
。」她的手撫過略短的米色瀏海，腕上的緞帶手環懸掛著一顆鈴鐺，發出不清脆的悶響聲
。「橙耀大人說我一個人就夠應付，所以我就自己來了。」然後璐歐傻呼呼的笑了，完全
沒料到自己的發言根本沒顧慮場合。

　　凱錫爾僵硬的點著頭，如果不是趕時間，他還真希望趕快把眼前的白痴傢伙轟走──
算了，反正他們只需要法師破解前線的陷阱就好，只要能達成這個目的，派幾個人來都無
所謂。

　　「那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謬吉斯？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凱錫爾將矛頭指向謬
吉斯，只見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那我就告辭了，感謝將軍這陣子的照顧。」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懇認真
，但顯然辦不到。「將軍大人如果需要援助的話，我隨時都能出面幫忙。那麼璐歐女士，
破解陣型的特殊手勢我已經都告訴妳了，請自己顧好退路，畢竟這群士兵可是不會憐香惜
玉的。」

　　「謬吉斯……」凱錫爾幾乎要舉起鎚子朝他揮去，只見謬吉斯像是感受到他的殺氣，
笑嘻嘻的往後退去。


　　「祝你順利，大人。嗯？」謬吉斯聳聳肩，朝巷子處離去。凱錫爾直盯著他消失的巷
口許久，確定沒有異常之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那麼請跟我來，法師。等妳削弱障壁後我們就能趁勢進攻，到時我會派士兵掩護妳
離開。」凱錫爾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往常的威嚴，說也奇怪，當謬吉斯不在時，他總是能恢
復那狀態最好的自己。「士兵們，準備好戰鬥了嗎！」

　　「為了聯盟、為了聖光！」排開的士兵們訓練有素的挺直身子，銳利的眼神中釋放出
野獸般的殺氣。
　　在凱錫爾的呼聲下，他們分散開來並由阿茲莫指揮，朝不同的方向往法師區前進。縱
使身上穿著輕鎧甲，但他們快步前進的速度仍然令人訝異，這也是最讓凱錫爾自豪的部隊
。


　　「讓我們好好教訓這些崇尚邪惡的傢伙們吧……」凱錫爾冷笑一聲，先前的煩躁已完
全消失，只剩下對戰鬥的期待及熱血，他彷彿可以感受聖光的力量在他體內充盈著，隨時
等待爆發的機會。
　　他手勢一揮，剩下的十數名士兵跟緊在他的身後，快步離開了暴風城堡的軍事區門前
。


　　謬吉斯在巷弄內看著士兵的離去，夜晚的建築物陰影將他的身子完全籠罩在黑暗內，
他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思忖著接下來的行動。


　　「普米洛，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他輕聲問著，帶著愉悅和溫柔。「我想請你做一
件事。」

　　一名身著暴風城軍裝的高大男子出現在他身後，剛毅的臉上盡是困惑。
　　「什麼事，先生？」

　　「備一匹馬給我，然後去找沙維克吧。」謬吉斯淡淡的說著，「他或許還會原諒你。」



　　普米洛先是驚愕的睜大眼，旋即又轉為以往的冷漠表情。
　　最後，他無奈的閉上眼。

　　「我明白了。」

　　他低頭離去，身後傳來了謬吉斯讚賞般的輕笑聲。縱使那在他耳裡如此嘲諷。
　　謬吉斯到底打算做些什麼？他搖搖頭，完全不想知道……


※※


　　不對勁。

　　蘇查爾彷彿感覺到魔法的振動。她所設置的探查魔法啟動了──只要同時超過五個人
靠近特定區域，就會觸發到這道魔法。她衝出櫃檯將門窗都關緊，並加強酒館內的防禦。
然後她使用寶珠聯絡了地下室待命的術士們，只要不出三分鐘，所有必須在前線作戰的術
士都會趕來，讓其他人幫助公會進行遷移。

　　五個、十個……越來越多人了。而且前進的速度十分快，這下子她更加肯定了，這絕
對是大規模的攻擊，其中她似乎感覺到有幾道魔法被相同頻率的波動削弱，或許隊伍中還
參雜了法師。

　　絲毫不需猶豫，蘇查爾趕緊將酒館內的魔法障壁啟動，障壁的強大甚至讓酒館被整個
半圓型的紫色光圏包圍住，毫不掩飾的魔法氣息讓士兵們都吃驚的停下腳步。

　　「別靠近！會被奧法能量的衝擊彈出去的！」已經趕到酒館外的璐歐大喊一聲，使所
有正蓄勢待發的士兵們紛紛退了回去。「將軍大人，請等我一下。」她站在酒館外的綠色
草皮上，光從指尖就能感覺到來自門後的魔法警訊。

　　唉呀呀，真是精緻的障壁。法師璐歐站在閉緊大門的酒店前，對於完全啟動的奧法能
量感到佩服。由於暴風城的進攻已經十分明顯，所以酒館也毫不掩飾的將防護魔法大量張
開，所以從突破陷阱到讓士兵能夠進攻，絕不能超過一分鐘。
　　　　就從璐歐站在這裡開始，她手中迅速做起結印，探察魔法在她與酒館之間震動著
。和謬吉斯說的一樣，這是奧提斯型式的法陣，以三角架構為基準的複合式陣型、再來是
摩林爾特的基本火燄陷阱，但又配上一些未知的型式，不過還好，不至於完全無法破解…
…璐歐腦裡迅速閃過無數個算式和結印姿勢，嘴中低聲唸著奇怪的音節，此刻的她完全沉
浸在公式和法陣之中，連訝異陷阱的架構與達拉然如此相似的時間都沒有。
　　

　　但才剛突破第三層防禦陷阱時，她開始感覺到酒館裡的魔法在抵抗著，陣型正在逐漸
改變──有人在裡頭操縱這些魔法，正在對她的法術抵抗著！她的額間冒出不安的冷汗，
手中做出結印的速度也更快了。必須更快才行，一定要在對方把法陣重新補好之前破解掉
。


　　而在酒館內的蘇查爾，正對外來的入侵者感到訝異。有幾個小陷阱已經先被破壞而失
去效用了，但以破壞的形式看來，那是術士們才會使用的特殊手法。只要以這種手法關閉
陷阱，就能以最大效益減輕施法者的負擔。


　　──到底是誰站在暴風城那一方？達拉然的法師不可能會這樣破壞陷阱！
　　不管是誰，如果破解速度還是這麼迅速的話，地下室內的術士會來不及逃亡，人力也
無法趕到支援。她咬緊牙關，索性將所有魔力集中在製造新的法陣上，並試圖將還未被破
解的法陣進行改變，好拖延對方的時間。



　　希望撐的住……一定要撐住。
　　兩道魔法持續在木門間來回衝擊著，直到她終於聽見來自酒窖的急促腳步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