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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伍》那記憶裡的南海鎮

 


  蘇查爾隨著班上的男孩同學跑著,位於森林丘陵上的他們,可以看見遼闊的海岸及城
鎮。那年的蘇查爾年謹十三,所居住的南海鎮內很不平靜。

 

  座落於暴風城遙遠北方的森林中,南海鎮的人民透過靠海的港口,與許多外來的商人
、矮人們進行各式交易,但這樣繁榮的景象只發生在大戰結束後的未來。在那之前,魚人
、強盜不停肆虐,還有難民大量自暴風城湧進,造成了南海鎮前所未有的混亂。而這時,
斯坦索姆淪陷、荒疫蔓延的消息不停的從北方傳來,讓人民連幾乎連恐懼的情緒都被麻痺

  南海鎮已經很慘了,還會有什麼更慘的?
  不管是積極援救的、頹廢等死的,他們都從未想過不久後,自己將會被天譴軍團的瘟
疫襲擊,或是成為食屍鬼的一份子,而有些人甚至在日後可能將成為被遺忘者──但那些
都是更之後的事了。


  這時蘇查爾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延路可見的乞討者、毫無生氣倒在路旁的瀕死者、無
止盡的惡臭與饑荒,讓南海鎮瀰漫一股陰戾的氣息。但她從不覺得有家可歸的自己就特別
幸運,因為在那些失去希望的人們眼中,她明白自己正身處一個隨時翻覆崩塌的年代。


  英雄群聚的那個日子已不復現。而所有人都為此感嘆。


  「快點,蘇查爾!我們到了!」眼前帶著雀斑的男孩指著廣場前方,許多人在那兒排
著隊伍,貧苦的人潮似乎沒有盡頭。而在終點等待著他們的,是法師之城達拉然所派出的
救濟隊,他們穿著制服,在咒語的誦唸下以魔法製成泉水和麵包,配給那些等待的人們。

  這就是蘇查爾更不想出現在此的原因。她任由惡臭與哀號傳過她的鼻腔與耳廓,對於
眼前的景象沒有絲毫憐憫。

  「蘇查爾!我不是說過要你們早上都來廣場幫忙的嗎!」響亮的斥喝打斷蘇查爾的思
緒,一名金色短髮的成年女子大步朝她走了過來,微翹的凌亂髮絲讓她的樣貌看起來略顯
狼狽。她嘴裡咬著煙斗,滿臉怒容的瞪視蘇查爾。

  「貝爾娜,抱歉,我在森林睡著了。」她輕描淡寫的說著,卻被眼前穿著法師制服的
女人揪起了耳朵,拖到製作麵包的隊伍內。


  「睡著?親愛的──妳真好意思說的出口,快來幫大家的忙!現在!」貝爾娜用力揉
著她的頭髮,和身旁的人吩咐起其他瑣事。
  忍著耳垂的紅腫,蘇查爾輕嘆了口氣,在其他同年齡法師偷笑的聲音中,雙手開始做
出結印,複雜的咒語與指節交錯的當下,被奧術波動干擾的空氣也瘋狂捲動起來。

 

  一瞬間,她周圍的空氣快速的流動起來,發生了連普通人都能輕易感受的震動與沉重
;那些乞丐紛紛露出訝異的聲音,不,在場的所有人都發出同樣的聲音了。


  「天啊──」其他法師們紛紛倒抽了口氣,不僅是蘇查爾這龐大的法術干擾了他們,
更是因為數十個麵包在半空中落下,在廣場裡頭下了一場短暫卻又轟動的麵包雨。

  「需要煙燻鮭魚捲嗎?我也可以做。」身下的魔法波動漸漸歸於平靜,結束緩衝咒語
的她像是任務已經完成,蘇查爾對其他法師們露出自認為貼心的滿意微笑。

 

  「煙燻──妳他媽還給我煙燻!給我過來,讓我煙燻妳!」在其他人還未會意過來時
,貝爾娜率先大吼著衝了上來,狠狠朝蘇查爾頭上揍了一拳。

  其他法師們很快的瞭解狀況並互相默視著,他們早習慣了貝爾娜這樣的直脾氣,也習
慣了蘇查爾這小鬼的目中無人,反正到最後,像貝爾娜抱起蘇查爾衝向教室這樣的場景,
幾乎每天都會上演。

  「瑪姬,累了的話換皮爾思過來,妳可以先去休息了。」
  「那裡有幾個被麵包砸暈的人,怎麼辦?」
  「躺久了總會有牧師過去幫他祈禱的,先讓這些等的人離開……」
  「對了,包爾也快撐不住了……」
  「叫他至少再做五份出來吧……」

  貝爾娜與蘇查爾離開以後,十幾名法師七嘴八舌的交談著,等待那不知何時才可以真
正休息的假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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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說了不要施展大型法術?妳會妨礙其他同學施法的!」貝爾娜與蘇查爾在尚
未開課的破舊教室內互視著。這間規模不大的教室,卻是南海鎮中少數僅存的魔法學校,
在這裡擁有優異成績的孩子們,最後都會由貝爾娜引薦到達拉然城,讓他們接受更深廣的
奧法教學。

  「那是他們精神力不夠穩定。」蘇查爾面對著貝爾娜而坐,她不時打量著散發魔法味
道的實驗儀器桌,或是望向那經過多次修補的課桌椅及門窗。總歸一句,心不在焉。


  「禮貌,蘇查爾。」貝爾娜點燃煙斗內的菸草,一口煙圈直直噴向蘇查爾的臉,這是
他們多年來的暗號──說話時要看著對方,蘇查爾,不然對方會認為妳看不起他們。縱使
妳真的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是的,我在聽,貝爾娜老師。」她馬上回過神來,朝貝爾娜拋出溫和卻淡漠的笑容


  很好,太好了,蘇查爾現在的反應真是溫順乖巧!去她的溫順乖巧──貝爾娜忍不住
頭疼起來,不管蘇查爾冷眼瞪視、或是像這樣溫柔的凝視她時,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因為那並不代表蘇查爾真的就會比較聽話。


  「妳聽好……」貝爾娜的薄唇才剛微張,但她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的女孩說教

  很顯然的,許多東西女孩早就已經理解了,甚至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面對這樣
的孩子,她該怎麼慎選詞彙,才不會讓這孩子步上歧途?


  「老師,妳就直說吧,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像這樣談話了?」蘇查爾在停滯的沉默中
巧妙接了話題,該死,那溫柔的語氣好像自己的猶豫被她看穿,而她很貼心的轉移話題來
拯救了妳,真該死!

  「蘇查爾,我知道妳看得見這個世界的流動,讓妳比任何人都能更快掌握奧法的原理
……但我希望妳不要被妳的環境迷惑,那會影響妳掌握的天賦。」貝爾娜迅速找回理智,
試圖掌握氣氛。

 

  「既然貝爾娜也知道我不是正常的孩子,那我又怎麼可能會被這點東西迷惑?」蘇查
爾拋出迷人的微笑,她指的「東西」,正是她眼底的南海鎮居民……不,應該說所有生物

  「例如妳的家庭。」貝爾娜意有所指的說著,但蘇查爾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看
來這個例子並不怎麼成功。「好吧,萬一。我是說萬一,哪一天妳終於變成一個普通人,
再也感受不到流動呢?我是指,如果哪天妳開始擁有更多情感的時候……」貝爾娜閉上了
嘴,她突然察覺自己根本不是在指導蘇查爾,而是想要對她的話作出反駁。

 

 

  ──不會有那個時候的。

  蘇查爾正想如此回嘴,卻發覺一抹煩悶溜進她的胸口,她是不是忘了什麼?腦海裡閃
過模糊的人影,但她卻抓不住那人的五官,好像被白色顏料硬是抹蓋過去的圖畫。

 

 

  「蘇查爾?」
  「老實說,我不知道。」蘇查爾回過神來,心中的煩悶也隨著人影的模糊而消失。「
親愛的貝爾娜,真的會有那個時候嗎?」她平靜的揚起笑容,剛才的困惑好像沒出現過一
般。

  貝爾娜搖了搖頭,她無法對未來下任何保證。但不管蘇查爾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會是
最擔心的那個人。


  蘇查爾輕輕笑了起來,但卻有些不大自在。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自己拋棄了,想不起來。
  她一手撐著頭,以毫無變化的冷漠表情看向窗外流動的白雲。


  
  是想不起來,還是不想想起來?
  她閉上眼,或許她根本就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或許她只是想逃避一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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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逃避會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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